“向王天子一只角，吹出一条清江河。”夜幕降临，资丘镇革命英雄纪念碑广场上燃起篝火，随着鼓点节奏，掌鼓的歌师高声唱出了撒叶儿嗬的曲调。几十名土家汉子赤膊上阵，随着鼓点，踏着节奏，边跳边与旁边观看的乡邻一起唱着应和“撒叶儿嗬耶”，好不热闹。
这是社会学系2014级博士生腾跃第一次看到撒叶儿嗬的情景。原始粗犷的舞蹈，看得这位“90后”大男孩热血沸腾。
2015年11月，腾跃来到位于大山深处的湖北省宜昌市长阳土家族自治县资丘镇，开展为期一年的文化志愿活动。这是他的导师桂胜教授承担的国家文化创新工程重点项目“村落民俗文化传承模式创新与实践”的一个重要部分。
结缘土家文化
资丘镇的乡土民情是土家族民俗文化的生动缩影。在这里，土家文化的“三宝”——山歌、南曲、撒叶儿嗬是村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撒叶儿嗬作为清江流域土家人的一种丧仪习俗，其奇特之处是把丧事当作喜事办。在土家人看来，人的生老病死，就像春夏秋冬、四季轮回一样，是自然而然的事情。土家人称人之老死为“顺头路”，或称“黄金落窖”。
为了学习撒叶儿嗬，腾跃拜镇文化站干事、精通资丘各类民间艺术的奇人田汉山为师，用心学习这门历史悠久、风格独特的民间艺术。
当地村民都是口耳相传，传承时难免出现偏差。腾跃灵机一动，根据乐理知识，采取现代的基本音乐理论记录了撒叶儿嗬的鼓点；在舞蹈动作方面，他借鉴了大众体操的分解动作教学法，形成了一套切实可行的撒叶儿嗬速成学法。他将此应用到学校课堂教学中，还开办了村民培训班，采取相似的方式来教授村民。
不多时，他已成了当地有名的“小师傅”。“不少村民家里办丧事，都以请腾跃到场为荣。”民间艺人谢克富告诉记者。在当地，请人跳丧，每个人要给200元的劳务费。而腾跃在当地跳过近30次撒叶儿嗬，从未收过钱。
“正月里来无花戴，二月来时花才开，三月清明吊白纸，四月秧草无人栽。”简单的四句歌词，腾跃能用10多种撒叶儿嗬号子唱出来。不仅如此，南曲的云板，他打得有模有样；土家花鼓舞，他也能跳上一段……一年的文化志愿者之行，让他与土家文化结下了不解之缘。
城里伢“变形记”
在湖北山村住上一年，对于一个来自华北平原的城里伢而言是种独特的经历。
交通的不便，让他饱受披星戴月的辛苦。清晨，从武汉坐最早一班高铁到宜昌，再坐公共汽车到长阳县城，随后要马不停蹄地赶到渡口，搭乘3个多小时渡船到资丘镇上，坐2个小时班车到杨家桥上，再步行7公里到师傅家。到家时，早已天黑。
最初，镇政府文化站给他安排了一个食宿条件较好的地方，腾跃却以不方便下乡为由，执意要和村民同吃同住。
长阳是湖北省“精神扶贫”的重点县，而杨家桥村更是贫困村。入住之初，阴冷的气候、封闭的房间、全然陌生的人群都使得腾跃无限忐忑。他笑称自己刚去的时候，就是一个“会思考的婴儿”，当地方言一句也听不懂，全靠手脚比划。
为了尽快与村民打成一片，腾跃尝试着主动与村民一同打扫院子、做帮厨、聊天。一年来，腾跃走遍了资丘镇19个行政村及1个社区，对各村、社区那些掌握民俗技艺、知晓民俗文化的民间艺人进行走访、摸排，协助资丘民族文化馆对民间艺人、民间文化归类、建档工作。
实地普查工作极为辛苦，资丘地区地广人稀、交通不便，腾跃购买了一台山地自行车，往往一天要骑行30余公里，三四个小时。
腾跃还记得，2015年冬，为调研撒叶儿嗬赶了三场白事，三天三夜没睡觉。为农民家办丧事时，没地方睡觉的情形经常会出现。“冬天，能找到火盆烤一宿已是幸运之至。没有取暖设施，只能靠被褥和热水袋。”
为了更好地搜集土家族过年习俗的资料，腾跃决定“留在村里过年！”家人十分不舍，却尊重了他的决定。这正是腾跃观察村落民俗文化传承的好机会。杀年猪、挂腊肉、拜土地公……这是腾跃从未有过的别样体验。于是，这才有了民俗风情片《岁时节庆?杀年猪》的诞生。
就这样，腾跃不仅与土家族、土家文化融入一体，也成为最接地气、最贴近群众的“最土博士”。
立志传承非遗
当地老百姓“守着宝贝不识宝”，腾跃的到来，逐渐唤醒了他们的文化认同和认知，提升了文化自信心。
腾跃通过录制视频，为了抢救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。2016年1月，他为水连村70多岁的南曲老艺人覃守兰录制了视频《渔樵耕读》。老人很久没弹琴了，听说他们要来，连忙穿线修弦。在“民间艺人进课堂”活动中，腾跃全程指导录制教学视频，帮助纠正动作的不足。有时，在外务工的民间艺人回乡后，他也会帮他们录制。
“腾跃是当代优秀大学生的典范，他能够融入人民群众，扎扎实实为传承土家族文化做了许多工作。”宜昌市文新广局副局长李煜林说。
为了帮助当地政府传承非遗，他利用专业所长撰写文化报告，积极做好非遗的宣传工作，建立微信群、qq群，把唱撒叶儿嗬的民间艺人都集中起来，方便交流。
长阳县县委常委、宣传部部长黄昌英指出，“腾跃及一批民间艺人在基层在民间积极开展倡导新风尚、弘扬正能量的宣传工作，可以帮助老百姓真正从物质上脱贫，从精神上脱贫。”
在文化志愿活动的实践过程中，腾跃逐渐探索出了一种将村落、学校、文化站等各主体连结在一起的有机传承模式。含腾跃在内的项目组撰写了《传统村落传承实践子报告》《学校传承（学校教示）子报告》两篇报告；还制作了一批地区文化戏曲唱片，制作了三部宜昌民俗风情专题片。
社会学系党委副书记赵金利认为，“腾跃作为一名青年党员，能够扎根最基层，潜心研究大山深处的土家文化，与当地土家人民打成一片，为当代党员大学生的人生规划提出了一种新的思路：跳出象牙塔，到基层去观察和体验社会万象，或许可以探索到人生的另一重意义。”
最近，腾跃又给自己贴上了一个新的标签，“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者”。“我计划申请为撒叶儿嗬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。”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。（供图：腾跃）
(成长在珞珈)